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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艺聚力 同心抗疫”文艺作品网络展(五)
    信息来源:凤翔文化馆  ‖  发稿作者:管理员   ‖  发布时间:2020年2月19日  ‖  查看859次  ‖   字体:[] [] []

                                                         风声

                               王小勃  

    柳树巷的风有些邪乎,自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刮,犹如一只被扎破的巨大的气球,顷刻间就要将离奇的愤怒倾泻出来。冬日的庄子里本就人少,此刻就更显得冷清。这种陌生的冷清略带有坟墓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到处都是一片死寂,寒风尽其所能进行着破坏。卷起树叶还不算过瘾,一直试图掀起屋顶的瓦片。所以,发起了拗脾气。房檐瓦片下的泥土被一点点啃食,掉又掉不下去,只好在风的作用下旋在空中胡乱地飘着,有些透过窗户的缝隙挤进了屋子里,我赶紧将窗帘也拉上。

    这些天,完全不像是在过年。

    往年的热闹劲一下子全都没了踪影,就连在院子里放一会儿炮都会被父亲凶神恶煞般地吓唬。母亲没有说啥,看上去对父亲的行为并没有异议。我只好安生下来,趴在窗口,揭起窗帘的一个角眼巴巴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院子里的树摇晃得更厉害了,我担心树会被刮倒,一个劲地在心里乞求这该死的风快些停下来。要不然,树倒了,砸到房顶上,那我们可就危险啦。父亲似乎并不担心这些,照旧坐在小凳子上,在脚地扎笤帚。

    父亲在屋子里堆满了高粱杆和麻绳,他要借着这个空闲的机会多扎一些笤帚,好赚一些零用钱。父亲需要将那些泡过水的高粱杆紧紧捆在一起,他一个人腾不开手扎绳子,就喊母亲来帮忙。母亲两只手紧紧握住高粱杆,用力捏紧,父亲就在母亲手指用力的地方快速地缠麻绳,缠一圈,使劲拉一下,再缠一圈,再使劲拉一下,缠上大概四五圈的样子,就剪断绳子,将绳子头绑好,塞进高粱杆里。一条笤帚往往要缠这么三四道麻绳。最后的工序就是用刃片削笤帚了。为了美观起见,父亲要用刃片把笤帚最上头削成整齐的梯形小斜坡。这样,笤帚就又实用又耐看了。

    父亲和母亲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我趴在窗台上睡着了,直到他们听见了从我嘴里发出的均匀的呼噜声,才又气又笑地招呼我躺好再睡。这是我们家难得的空闲时间,至少我可以看见父亲和母亲都在我眼前忙活。要是在平日里,这可是很难想象的。我一下子就睡着了,完全忘记了外面呼啸的寒风。

    我是被村里的广播声“叫醒”的。广播那头,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小爸是怎样一副憔悴的面容。他的拖着调子的沙哑的嗓音,传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往往,听见他的喊声,我们就疯跑着涌向小爸家,把飞飞拉到院子拖着尖声喊道,赶紧听飞飞,你爸可传达精神哩!飞飞这时就牛皮地把头一扭,朝我们摆摆手,这有啥稀罕的,将来我也要传达哩。

    小爸在广播里喊了些啥我没有听清,只见父亲和母亲开始匆匆收拾脚地的高粱杆和扎好的笤帚。刚打扫完,队长就带着几个人来到我们家。我看到他们戴着口罩和卫生帽,跟个医生一样,在我屋里前前后后巡视了一番。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表现出反感,而是跟着他们也一同把屋里巡视了一遍。他们背着喷雾器在我家后院和柴房喷了一些药水,母亲后来告诉我是消毒水。临走之前还给父亲交代了有好一会儿,父亲一个劲儿地点头。队长看着我皱了一下眉,父亲指着我然后拍了一下胸脯。

    然后,我就能理解为啥我被圈在家里了。

    晚饭后,母亲往嘴里送了一口饭,用以往从没有过的口吻说,九队那个跟你去山里割扫帚的军成叫救护车拉走了,他屋里也叫村上画了“石灰线”。

    父亲听后叹了一口气,几口吃完饭,把碗放到一边点上了一根烟。

    母亲洗完锅,进到屋子里关掉了灯,父亲的烟头就更显眼了。烟头每一下发亮,都伴随着父亲的几声咳嗽。

    给你说甭抽了,甭抽了,你一咳嗽看小心叫你兄弟把你也塞救护车里头了。母亲一直都对父亲爱抽烟这个习惯感到头疼,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他上上课。

    父亲笑着掐灭了烟头。这时,小爸的声音又从广播里传来。这一次我倒是听清了,小爸在广播里念的是卫生保健知识。因为念的书不多,个别字看不大懂,有时隔着喇叭都能听见他在那头小声问别人这个字怎么念。我呼哧一下就笑出了声,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从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九队军成叔被救护车拉走时,父亲只是叹了一口气。而我家对门拴锁哥被拉到医院,不到五天就被强行火化了。我明显感觉到父亲和母亲这些天精神都开始有些恍惚,哪怕我去后院尿尿都要跟上我。后来,他们索性不再叫我出房门,而是提来一只桶,叫我大小便全都解决在桶里。

    我实在不能忍受那弥漫在屋子里散也散不出去的恶臭。我用被子蒙住头睡觉,捂得我差一点回不过气。戴上口罩睡,我熟睡中流出的口水又会把口罩弄湿。父亲倒是没啥,母亲也显然难以适应这样的环境。我看到她好几回偷偷把桶提到了院子,父亲发现后又会以更快的速度提进来。

    最后还是小爸“救”了我。

    那天,他来我家塞给父亲一些口罩和消毒水。还没等说话,就被屋子里传出的臭味吸引了进去。小爸看见我在这样的空气里打着呼噜,差一点蹦到房梁上去。

    哥你这是干啥哩,你得是嫌感染不上病菌?

    我就是怕娃娃到处乱跑,这才把他圈房里,叫少生些是非。

    你闻一闻这味道,窗子关这么严,传染病还没把人放倒,反倒叫自己的屎尿把人放倒了。

    啊你说咋么办呀?

    赶紧把桶提出去,把窗子打开叫通通风。病菌都聚在房里不得病才怪哩!赶紧把窗子打开!

    我像得到了圣旨似的,一下子翻身起来,从炕上跳到脚地,鞋都顾不上穿提着桶就往后院跑去。

    看把鞋穿上哩么,小心把脚扎破了。母亲对着我的背影喊道,我却又从她身边闪过,一下子打开了所有窗户。

    不敢出去耍哦,就在屋里等我广播里通知!

    是!我把脚在地上一跺,朝小爸敬了个礼。

    父亲赶紧朝我摆手,示意我回到屋子里去。我这才一下子感到脚底板钻心冷,就像是踩到了冰窖里一样。没等母亲再一次叫我,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屋子里,上炕,钻进了被窝里。

    送走了小爸,父亲脸上笼罩上了更多的愁云。他告诉母亲,最近到处都在闹瘟疫。不少人都被隔离了,村上这些天不断地巡逻和消毒。一旦发现咳嗽、发烧的人,马上就会联系医院来拉走。而且,病人屋里的人也会被隔离。

    啥叫隔离?

    隔离就是过去电视里解放军搞的“关禁闭”,把你关房里,哪搭都去不成,跟谁也不能说话。

    啊咱这就是隔离哩呀!

    咱这不算,你还能跑后院尿尿,还能跟你妈跟我睡一个被窝里。要是被隔离了,只能一个人睡炕上,门窗都会给你关紧。

    那不把人憋死了?

    那没办法,现在只能这么了。

    那,没说隔离多少日子?母亲也接过话茬问了一句。

    暂时说是半个月吧,半个月不发烧就能出来了。

    哦,看来还是不要染上这病为好呀,要不然关上半个月还不把人捂出毛病来?

    那就不能到处胡跑,乖乖在屋里,等这个病过去了再说。

    父亲说完,戴上口罩和卫生帽去了小爸家。后来我才知道,小爸是来叫父亲加入村上消毒队的。

    从那以后,父亲每天都是戴着口罩和卫生帽出去,然后带着满身消毒水的味道回到屋里。有时候,好几个晚上都是后半夜才能回来。

    瘟疫像是一场风暴,所到之处一片平静。就连平日里猖狂得没有边边的老鼠们都不得不消停下来,我想它们也是怕被我小爸“隔离”了吧。整个柳树巷一下子变得消停了,除了消毒队穿家入户出来进去,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影。

    因为进入到了消毒队,人们见了父亲自然多了几分热情。每到一家,人们恨不央求父亲把他们家老鼠窝都消一遍毒。哪怕干的工作带有不小的危险性,父亲却依然干得带劲。他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不停地旋转着。家里消毒水的味道愈来愈浓,我见父亲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最紧张的时候,父亲几乎是全天待在村上,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村上多了个免费劳力,咱屋多了个装模作样的“村干部”。嘴上虽然有些埋怨,母亲还是认真仔细地替父亲清洗换下来的衣服。她用开水一遍一遍地烫,打上洋碱一遍一遍地搓,挑上衣服,撵太阳最好的地方里里外外地晒。哪怕这样,还是挡不住父亲被感染。

    父亲被感染似乎是必然的。因为我好几个晚上都梦见父亲被塞进了救护车里,那辆巨大的救护车似乎比火车还长还大。里面塞满了父亲一样被感染的人。救护车冒着浓烟穿山越岭,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将父亲拉向什么地方。我和母亲跟着救护车一路追赶,一路叫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直到我蹬掉了被子,猛地坐起来。

    一连好几个晚上,我和母亲接连被这样的梦折磨得睡不踏实。父亲却不以为然,他一个劲儿地向我们保证,他成天背着消毒水,他就是病毒最害怕的人,躲都躲不及,怎么还会找上他呢?我们多么希望一切如父亲所说,可是那个奇怪的梦还是没有放过我们,直到梦变成了真相。

    发现父亲被感染已经是他加入到消毒队的第五天了。那几天,父亲开始愈来愈频繁咳嗽,晚上躺下能把肺咳出来。母亲拿来一些治咳嗽的药让父亲服下,父亲的咳嗽稍微慢了些,可是额头却愈来愈烫。母亲又只能给他服下一些退烧药。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母亲叫来小爸,小爸一看赶紧将我和母亲推出了屋子。没过多大一会儿,村上人就叫来了救护车,将父亲塞进去,呼啸着拉出了村。我家门前也被画上了一道石灰线,我和母亲被锁在了家里。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我们以为再也看不到父亲了,母亲就搂着我眼巴巴看着父亲还没扎完的扫帚抹眼泪。我好想给母亲擦擦眼泪,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是还等我抬起手,自己的眼泪就顺着下巴滴到了膝盖上。

    小爸隔着院墙,站在自己家院子里一个劲儿地劝说我们。说医生把父亲拉去治疗了是好事,如果放屋里不管,只会感染更多的人。他叫我们甭操心,有啥事他看着哩。

    母亲啥话也不说,只管抹眼泪,我哭着哭着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从父亲被拉走以后,我和母亲掐着时间算日子。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父亲一直没有音信。小爸告诉我们,这个节骨眼没有音信就是最好的音信。如果没治了,医院只会尽快通知家属来领骨灰盒。这个当头没有音信,就说明还在治疗中。这个病是新病,治疗比较慢,医生也是一边研究一边治疗,父亲在那边也很配合,医生都表扬了好几回哩。

    我和母亲还是放心不下,央求着小爸,希望他能让我们出去看看父亲。

    嫂子,你这是叫我犯罪哩!你和娃娃都跟我哥睡了一晚,说不定也被感染了,现在还在观察。我把你俩放出去,我就成罪人了。还是再等几天吧,等你俩没有啥问题了咱一搭去看我哥。

    母亲张了好几遍嘴,都不知道该说啥,只能转身回了屋子。

    后半夜的时候,也不清楚究竟是几点。我家的大门不停地“咚咚咚”响,声音很轻。我和母亲仔细辨别过,大概每隔一二分钟就要响一遍。在这个声音第六遍响起时,母亲突然来了一句“你爸回来了!”随即翻身下了炕。我眯着眼睛提醒母亲不要拉灯,母亲抹黑出去放父亲进来。还没等父亲坐下,小爸紧跟着也来了。

    哥,你咋么回来了,你这么把我嫂子和娃就害了!

    我不回来,死外头就再也看不到这孤儿寡母了!

    谁给你说叫感染了就一定得死了?

    你没见拴锁叫拉去,没过五天就没了?

    啊你不是好好的嘛,再甭犟了哥,赶紧跟我走!

    我不走,要死我也得死咱屋里。

    哎我的好哥哩,你是临走前还要拉着我嫂子跟娃给你作伴哩?再甭糊涂了,你的病没有拴锁严重,你好好配合人家医生,会好起来的,屋里有我操心哩,你放心去治病。

    你哥是给村上帮忙时感染的,村上就没个啥说法吗?

    我哥是我叫去给村上帮忙的,这次治疗村上会负责到底的。赶紧叫我哥跟我走,叫旁人看见就不得了了。

    好了,我和娃也好好的,你看也看了,赶紧回去配合医生治疗吧,我跟娃等你回来。母亲转过身平静地对父亲说。

    父亲流着泪点点头,跟着小爸消失在了夜幕中。

    此后的几天,庄子里不断还有人被塞进救护车。整个村子一下子变成了烧红的铁锅,村里暂时还算安全的人一个个都被极度压抑的气氛烘烤得坐立难安。说不定啥时候就轮到自己被塞进救护车了,看到不断有人被病毒击倒,大家由起初的担心逐渐变得坦然了。这是老天爷在除人哩,人除够了自然就消停了,老人们不断这么安慰着年轻的后辈们。

    半个月过去了,我和母亲没有出现小爸说的发热现象,这才被允许走出家门。

    出了门,我站在家门口,感觉眼前的柳树巷变得好陌生。庄子里多了好多石灰线,小爸越发沙哑的声音更多次地在广播上响起。他像是一头急红了眼的猛兽,差不多在广播里拉出了哭声。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上级部门下发的学习文件和一些保健知识,一遍又一遍在广播里强调,求大家要改掉一些不好的卫生习惯。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砖头,不偏不斜正好砸到柳树巷的广播上,广播摇晃着从电杆上一头栽了下来。小爸的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母亲出来拉我进了屋里。

    妈,谁把广播打下来了

    跟咱没关系,你小爸只知道给灌迷魂汤。叫救护车拉去的人一个都没见回来,他还有心思在广播里吆喝。

    是你打下来的吗?

    我才不发那个神经!

    啊是谁来?

    给你说跟咱没关系。

    我便不再问了。

    又过去了十来天,我和母亲在厨房做饭。我拉着风箱有心无心地扇火,母亲在案板上擀面。突然小爸像中大奖了一样,一下子冲进院子,母亲提着擀面杖也从厨房冲到院里。

    嫂子!

    你哥咋么了?

    我,你先叫我喝一口水!

    没水你先说你哥得是?

    我哥今后晌就回来啦!

    医院不要了?

    哎呀,我哥出院啦!

    出院啦?你不会是哄我跟娃哩吧?

    真的,我哥出院啦!咱村还有十来个人也一搭就回来啦!

    狗娃,你爸回来啦!我还以为再也见不上你爸了!

    嫂子,我给你说我哥就回来了,你还不信!

    回来就好,他爸今晌午你就在屋里吃,面都下锅里了。

    啊就对!看得出来,小爸也很兴奋,头一次接过了母亲递过的饭,埋下头“哧溜哧溜”地吸了起来。

    下午三点左右,一辆中巴车停在了村子的广场上。村民们列队迎接亲人们归来,大家都很兴奋。小爸开心得像个娃娃,他知道柳树巷害了一场大病,又缓过来了。

    作者简介:

    王小勃,凤翔县人。系文学陕军八零后作家培训班学员,陕西省中青年作家培训班学员。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获得多项文学奖项,著有小说集《虹》。

    地址:陕西省凤翔县秦凤路6号(凤翔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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