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老成都心中都有一家串串,慕容雪对大爱玉林派出所旁的玉林串串香、华秋对华兴街的王梅串串念念不忘,宋大如则是外双楠的厕所串串爱家……对于我们这批70后的人来说,过去那些荷尔蒙飞扬的青春岁月,都散落在那一个个干海椒味碟之中了。英雄和流氓都已慢慢变老,我心中的串串是青龙巷华协电影院旁和西南财大光华村出租房旁的无名串串。说实话,这两家串串味道平平,远不及康二姐的味重、六婆的干香,份量也一般、土豆和藕片都是一串两片,价格亦不便宜,不含酒水都要人均20元。成都串串极多,自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在九眼桥头出现挂在自行车后架上做生意的手提式串串开始,从新南门到长顺街、从三多里到华兴街、什么106信箱、钢管厂、莲花村、老马路、九茹对、南桥、内外双楠、成斟院、肖家村、刃具厂,可以说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串串。最常见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下岗工人,天黑了就近找块空地,摆上三两张方桌,再架起锅、挂条电线点亮一只百瓦灯泡,就开始迎客了。这些还穿着厂里工作服的老板,多半都木讷内向,不会招徕客人,只是用热切的目光看看你,直到你闻着味道移步过来一屁股坐下时,老板才会熟练地打好海椒碟送过来,再满脸堆笑地把杯中的红白茶掺满,整个过程中不会多说一个字。但这些半路出家老板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涮锅料几乎是酱油汤加干海椒,好在份量十足,经常是十几元钱就足以让两个人胀得“打胡乱说”了。2006年夏天我从上海回成都,一个老友就给我推荐了青龙巷的一家串串,破,实在太破了。所谓“大厦将倾、梁木崩坏”也不过如此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成都老四合院,临街的一间是刷了一层石灰就改成的门面,厨房则挤在院坝里破败不堪,真的有十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破的串串店了。我一眼看到那散落的竹签、黝黑的料锅,心中有些酸楚,又有些亲近,连忙找老板问明了情况。原来,整条街都要进行改造,这一片老院子都要拆,左邻右舍都签了安置合同而陆续搬走,只剩下他们家决不妥协而成为了最后的“钉子户”。一面要留在家中坚守,一面还要养家吃饭,这才开了“串串”,只在晚上营业赚些小钱。“都是自己家里人帮忙,味道可能不好”。老板有些歉意。这间店的味道不出彩,也还过得去。难得的是,选菜区的串串都打理得干干净净,一把把用橡皮筋套起来,倒立在搪瓷盘中,清清爽爽。客人很多,一大半是老客,熟络地互相打着招呼,主人也偶尔搭些话,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也有一些像我这样的新客,好奇地四处张望,或是埋着头吃个不亦乐乎。去年春天,我再次路过这里时,这家店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旁边有着28年历史的华协电影院,也在去年10月份歇业关张。忽然间,我想起了去年买单时,那男主人苦笑说:“不想再坚持了,实在是顶不住了”。而同在一城的财大光华村出租房也早已不见踪影,昔日那段“陈年老窖”也同重新规划的街市灰飞烟灭。这些成都的“串串”啊,烫下的是现实,捞起的是希望。 |